清晨天刚刚透起一丝亮光。
我从睡梦中陡然清醒过来,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记不起来,但一定是十分可怕的。出了一身冷汗,还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身旁,看到安捷莉卡仍在熟睡中。
对面赛德的帐篷里透着微弱的光,看来已经醒了。穿上单薄的衣服出去,发现赛德的帐篷里并没有人。
寒意一阵阵袭来。
好奇他去哪儿了,返回床铺拽了块毯子裹住身体,张开双翼离开了地面,在不太高的空中寻找他。
四周并没有晨雾,视野良好,但隘口却只能看见两个悬崖的峭壁边缘,再往里走只剩下茫茫的一片黑雾了。
我们先前是自东向西来到这里的。巴林隘口是朝向西北方向的缺口,现在的朝阳本应是照射在隘口上,却没能驱散迷雾。这片群山,从昨天傍晚就已经发现了,总是被覆盖在这种静止不动的浓雾中,而隘口外面却丝毫不受影响。原本应该壮美的山区自然景观,因这不自然的黑雾,显得十分狡黠,诡异。即使是阳光都无法将之驱散,就像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制造了这种不和谐的景色。
即使已经经历了各种事情,此情此景,还是感到恐惧。可能魔龙的阴影尚在,总觉得有什么邪恶的存在藏身此处。
这个世界上,曾经被称为绝对的恶,除了魔王和其魔族的喽啰外,就只有无法交流,带来无尽杀戮,象征着死后世界的不死生物了。
那种让死亡的生物或是骸骨重新活动起来的魔法力量,至今没有任何人,任何种族,或者任何法师弄明白过。
死灵,在常人的意识中就像鬼怪一样的存在,在我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的。僵尸也好,骷髅也罢,亦或者是某些到处漂浮的透明亡灵,它们数量众多。
只是据我所知并不存在于北方王国。
遥远的上古时代神话中,有一种名为死灵术士的巫师,能够控制甚至制作这些鬼怪,但相关的内容不仅不在正规的魔法图书里,甚至连记载禁术的书本都没有提到。
或许在过去,死灵法术真的曾存在过——如今玛塔帝国境内突然爆发的死灵事件就可以证明——然而没有证据表明是现代法师所为。
当然,我虽然对召唤禁术有研究,可是使用死去的东西当做祭品去召唤恶灵亡灵之类的魔法是不存在的。祭品必须是活物,用鲜活的生命换取鲜活的使魔,亦或者用纯粹的魔力去创造魔物,这样子的道理。
要说提到亡灵的原因是什么。
来自玛塔帝国的民间传闻称,亡灵通常都是伴随邪恶迷雾产生的。这所谓的邪恶迷雾,会不会就是眼前这样,阳光都无法驱散的黑雾呢?
这些信息都是我在王城时期,无聊翻看的旁门书籍和野史了解的,并不能保证所有都属实。
啊,找到了。
没有穿着卫兵铠甲的赛德从不远处缓步走回来,看到在天上漂浮着的我,他朝我招了招手,我腾出一只手拉紧身上的毯子,也同样招了招手。
他抱了一堆柴火和干草返回。
“我们不是马上要出发了吗?”
我重新降落到地面上,他的旁边。
“不,我们中午再进山。”
“那今天怎么能赶到巴林镇?”
“已经很近了,这半天等待时间算在五天行程里。”
赛德的尴尬症已经好了,现在终于能正常看着我交谈,尽管他有意无意跟我保持了两米左右的距离。
“为什么现在不能进山呢?”
我望着黑雾出神。
“咳……”赛德干咳了一下。
“你看哪儿,现在这样进去,也看不见路吧?在山里迷路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喔喔……”
我若有所思地接着问道。
“那座山里,该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吧?”
赛德愣了一愣,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在家乡时候的习惯。在巴林生活的人,都是等到正午过后才会出来活动或工作。老人经常吓唬孩子,说这山里的迷雾有妖怪,不要在天黑之后正午之前离开镇上。当然,妖怪什么都是瞎编的,从来没人见过那种东西,只是因为迷雾里易迷失方向让大家注意安全而已。”
“原来如此。”
点了点头。只不过有一个让我在意的地方。
低头查看手腕上的地图,能清楚看到山里的地形和道路。
有两样很重要的东西却不见了:迷雾,还有本应在山里的巴林镇。
我知道巴林镇是的确存在的,毕竟王城里帝国疆域图上画有这个地方。
但我手上的这个图却并没有记录,会不会是异乡人画的地图没有王城的精确呢?
赛德注意到我最近总是抱着手腕在看地图,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在意,但总是皱着眉头什么也不问。
如果说有点常识的话,见到我手腕上的这个魔法道具,肯定都会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才对。可他就像装作没看见一般,一脸的不置可否。
“赛德,你不会好奇我在看什么吗?”
生好篝火的我们坐在火堆旁边,伸出手臂在他眼前晃了晃。
“当然好奇呀?你只是盯着自己的手腕看,我以为是你们魔法师的一种什么仪式。”他用一根长棍当做火钳摆弄着篝火里已经烧着的柴火。
“我这是魔法道具哦?你看?”
我又晃了晃。
赛德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我的手腕,说道。
“什么都没有呀?”
“那么大个儿都看不到吗?”
我嘀咕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难道说,这个魔法道具现在变成了只有我才能看得见吗?
可之前明明是那个“舅舅”给我的,他怎么又看得见呢?
虽说这个上面的文字是我看得懂的,所以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掉包了?可是嗯……什么贼会用一个能看懂文字的同样道具把看不懂的换走呢?
我无法想明白这件事,估摸跟小黑小白有那么点关系。
也许是为了答谢我捡回那个黑匣子,不仅给了我这件紫罗兰色的披风,还帮我升级了这个魔法道具的隐身功能吧?
就像某些能将身影完全隐去的隐匿魔法,表面上别人看不见了,但自己还是能看见自己的。
说来安捷莉卡她也有这个魔法道具呢。
“我去喂马了。”
赛德说罢起身离开,去几米远栓马的地方。
感到阵阵阴风从隘口的方向吹来,冷。我将腋下卷着的毯子解开,重新绕过自己的肩膀,把翅膀也包在里面裹紧。
扭头望向帐篷里还在熟睡的妹妹,然后又望了望正在喂马的赛德。
大概是就在我打哈欠分神的一刹那。
又一阵阴风吹过,有所不同又没什么不同,只是在接触到脖颈的时候,一股恶寒从头贯穿到脚底。
明明我还在火堆旁。马匹突然发出惨烈的嘶叫,使劲挣扎栓它的绳索。赛德拉着缰绳后退了几步,在马的正前方险些被马蹄踏到。
他从侧面接近,然后安抚着马儿。
“马受惊了,”
他回头对我尴尬一笑,之后便是他对马匹小声训斥的样子。
人马都没事,只是虚惊了一场。我返回帐篷取衣物,此时,已经是晨曦照耀在帐篷东侧的时候了。
因为我的动静,妹妹睡梦中不满地翻了个身。
还不起床吗?真不像刚遇见的你,我心想道。
穿衣服的时候,她终于醒了。只是,吓了我一跳。
嘣地一声,她从铺盖上弹了起来,紧张地张望着,看到我在旁边,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喘着粗气。
“哎呦,怎么啦怎么啦?”
我穿了一半的衣服,半边翅膀还没塞过背后的开襟,别扭着,妹妹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抱住。
“呼……啊……”
她喘了一小会儿,才松开我,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了,没事了。”
我说道,稍微找回了姐姐的自觉。
本以为她会哭出来,看到她冷静下来的样子,稍微放心了。
“做恶梦了。”
她说。
“好啦好啦,我好像刚才也做了噩梦,但是完全不记得是啥了。”
“我好像是记得的。”
她抬眼用略带恐慌的眼神注视我,仿佛希望听听她的梦境,蜷腿坐下,洗耳恭听。
“还是算了,只是梦而已。”
她摆了摆手。既然她不想说的话就算了,也不追问下去。
朝她的左手腕望去,那地图道具好好地在她手上挂着。
只有我们俩看得见吗?真是神奇的魔法呢。
吃了那么久的干粮,说到底从跟格达拉大叔他们走散以后,已经多久没有吃过肉了?之前的三天露营,因为在大路上途径的行人多,自己不能单独行动所以一直没有机会,但露营,果然就要像安达尔兄弟那样,烤上个大耳兔才有感觉。
上午,表达了这样的意愿的我。
“我想吃肉,想吃烤肉!”
气馁地嚼着干涩的旅行食品,躺倒在篝火旁的地面上。
“要不我们把这个切了烤来吃?”
安捷莉卡露出邪恶的表情,毫不犹豫地捉住我的尾巴比划道。
“噫呀!?妹妹饶命!”
来自脊椎上的寒意让我浑身颤抖,又不敢用力猛拽,因为会很疼。
赛德在火堆对面扶额,低头扭过脸去。你肯定是在笑吧?肯定笑了!
“我说认真的,我想吃肉!”
尾巴的主权不容侵犯,我抱着它在胸前揉着。
“就没有人会打猎吗?”
眼巴巴望着赛德,指望得到肯定的回答。赛德摇了摇头。
又瞅了瞅妹妹,她给了我一个迷之微笑。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难道要亲自出马?我也没打过猎,别说打猎了,连追踪小动物都是个难题,除非只有它来猎我。
不然就是足够显眼像住在洞里的熊。
熊啊。
勾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天杀的魔蝎!在心中暗自诅咒道。
果然还是要有像大叔他们那样的队友啊……无奈地翻过身去,让篝火的热量烤一烤凉下来的翅膀。
“烤尾巴咯……”
听见妹妹念叨的一瞬间,将尾巴缩回腿间,稍稍分开大腿,让它缠绕在大腿根上。
吃肉的事情只好作罢。
中午我们准备进山。此时迷雾已经变稀,没有那种密不透风的黑暗了,已经能看清前路的方向。
重新打点好行装,我们坐上马车便出发。进入隘口之后,果然更冷了,两边的悬崖上不断传来动静,仿佛有石头坠落,又好像什么动物在峭壁上攀爬。因为雾气集中在峭壁上方,朝上看只有云雾。
有趣的是,隘口下面的道路却一清二楚。我并没有太在意这种景观,但安捷莉卡却显得饶有兴致。她一路上只顾东张西望而完全没有平时那样和我搭话。
大概进入隘口半小时后,还是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由于景色太过单调压抑,我们三人都沉默不说话,而打破这寂静的是一声凄厉的狼嚎。
我们的马儿再次受惊,突然带着板车狂奔起来!
由于颠簸,我被从马车上摔了出去,凌空张开翅膀恢复了平衡。
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冷静了一下,惊讶于自己飞行技术又有所提高的同时,抚平同样受惊的自己。
我以滑翔速度跟上了马车,不得不说赛德对马匹还是相当有经验的。刚才的状况,在冲出道路没多远就重新掌控了马车。尽管如此,看上去马儿被吓得不轻。
“那是什么的叫声?”我问赛德。
“你们家附近经常有吗?”
“可能普通的山狼,也可能是魔狼,这一带都有活动。”
赛德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接着说,“不过,已经很久没有袭击人的事情了,只是在进出山时能听见声音而已。”
“啊,那看来狼并不危险。”
我说道。
“不一定,狼总是成群行动,不管在哪里,碰到狼群都准不是什么好事。普通的狼可能十五二十成群,魔狼就更夸张了,曾有人说见到过多达五十只集体移动。”
“不是说很久没有袭击过人吗?”
“是的,老人说这里有山神庇佑,野兽无法进入巴林镇,但我认为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说不定跟环境或者消失的遗迹有关。”
“那,别人又是在哪儿看到的狼群呢?”我追问道。
“这个……也许回去问问镇上的老人才知道了。”
赛德为难了,我只好停止。
保持漂浮在他头顶的姿势说话也不太方便,我坐回马车上,看着一脸呆滞的妹妹好像哪儿不对的样子。
摇了摇她的肩膀,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捉我的尾巴,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在这以后,感觉到一丝微微的魔力波动,冲击带给我一阵昏眩感。
无聊的我,又去看了看地图。
原本标记着‘我’的那个小点消失了,上面闪烁着一行小字:无信号。
无信号又是什么鬼啦?算了,总之地图还能看就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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